近期美国金融业负面新闻频发，上周管理资产规模高达9510亿美元的全球最大另类资产管理公司、私募股权巨头黑石集团违约一只5.31亿欧元的芬兰商业房地产按揭贷款支持证券。本周加密货币银行Silvergate宣布停止营业，接着规模比Silvergate大得多的硅谷银行(SVB)宣布破产。硅谷银行破产会是美国银行业出现危机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吗？

商业银行发生流动性危机，本质在于资产负债的集中和期限不匹配问题。以硅谷银行和Silvergate为例，两者的负债(存款)分别集中于科技初创企业和加密货币企业，两类客户业务均受紧缩的金融环境影响变得低迷，从而大量提款。银行资金流出的速度加快，不得不出售资产以应付客户的取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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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硅谷银行的资产主要为低风险资产如美国国债和MBS，但由于购入时机主要在联储加息前，如果选择现在出售，会蒙受较大损失。根据硅谷银行的信息，其计划出售210亿美元的美债/MBS，这部分出售的资产久期为3.6年，收益率为1.79%，而出售行为会引致18亿美元的税后亏损。一般来说，观察美国银行业是否会出现危机，要考虑三个维度。一是银行的负债端是否过于集中于某一类客户，二是银行的资产端是否对于某一类资产的风险暴露过大，如商业地产抵押贷款，三是银行的短期流动性是否充足能应对客户的集中提款。

美国的联邦存款保险制度保证全额兑付25万美元以内的存款部分，超过25万美元的存款部分要走破产重整程序。近五年来，大多数银行超过25万美元的存款账户比例都有稳步提高，其中有5家银行的比例达到了90%以上，硅谷银行是这5家之一，其25万美元以上的存款账户比重达到了97.3%。

这5家银行都有一个共性，就是主要服务机构客户。比如State Street和New York Mellon主要服务资产管理公司、基金和政府养老金，Northern Trust主要为高净值客户、家族办公室和机构客户提供资产管理、信托和地产规划等金融服务，Signature Bank和Silvergate一样也主要为加密货币机构服务。

SVB主要为硅谷的科技初创企业提供存款服务，自去年初联储开始加息后，VC投资活动趋弱导致科技初创企业融资现金流入变少，同时企业仍在不断烧钱，最终导致SVB的存款不断流失，不得不减持资产应对。这里又由于客户存款大部分高于25万美元，不在存款保险覆盖范围内，又进一步加剧了挤兑，不少科技企业高管在SVB宣布融资的12个小时里就纷纷表示要从SVB提取出所有的资金。

金融危机后美国大小银行的现金资产占比均大幅提升。其中小银行的现金资产占比从2007年10月的2.14%上升至2023年1月的6.31%。大银行的现金资产占比在2007年时与小银行相同，但由于金融危机后政府加强了对大银行的监管，目前现金资产占比升至10.4%。而硅谷银行的现金资产占比为7%，高于小银行的平均水平，因此硅谷银行并不是因为现金持续率太低而不能应对正常的提款冲击。

真正让硅谷银行资产端出问题的原因在于其配置久期过长。美国大银行的国债和代理债券资产占比普遍在25%，小银行的国债资产占比在14%，而硅谷银行的这一数字超过了50%，所以在加息环境下一旦面对挤兑而被迫出售资产，将面临巨额损失。

根据提交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的备案文件，目前美国银行业“可供出售”和“持有至到期”投资组合的未实现亏损共计6200亿美元。但只要没有因为提款冲击而被迫出售资产，这些账面亏损就尚未实现(unrealized loss)，账面亏损只是降低了银行的权益资本，限制了银行的股票回购计划，但不伤及盈利能力。SVB在资产端的配置失误，一方面反映了其相比传统银行资产管理能力(特别是放贷)的薄弱，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其长期浸泡于硅谷科创公司氛围中对低利率的笃信。

挤兑是银行商业模式所决定的必然风险。从历次金融危机的教训来看，金融机构出现风险并不是发生金融危机的根本原因，危机往往来源于风险处置方式不当。这次监管让硅谷银行立即破产不刚兑，防止有小银行趁机躺平的道德风险，保护了市场公平和运转效率。同时FDIC很快接管存款，也防止风险从SVB这样的非系统重要性银行传染到系统重要的大银行系统。

总的来说，硅谷银行的资产和负债端都具有其特殊性。存款客户不像传统银行业务一样多样化，而是聚焦于硅谷创投圈；由于对传统行业业务的不熟悉，资产端贷款比例较低，而过度持有固定收益债券，负债端的挤兑和资产端的债券价格的下跌是加息下创投、债券泡沫破灭的缩影。由于SVB与普通银行的资产负债特点都不一样，且本轮监管反应迅速，因此不太会传染挤兑引发系统性的银行危机，但市场还是会震荡一段时间。

风险提示

全球经济深度衰退，美联储货币政策超预期紧缩，通胀超预期

(宋雪涛为天风证券宏观首席研究员)